【藥王繪卷】一、初醒

        時至夏至，位處南方的河禾鎮壟罩在一片炎熱之中，鎮中的西邊有一鬧市，鬧市裡有一條專賣各式吃食的長街，街道上不少行人配戴起香囊驅蚊，窈窕女子則是手執彩扇搧風驅熱，而在這種燜熱的天氣中，沿街兩旁賣涼水的小販生意總是特別的好。

        就在這些林立的店舖裡，有一間老字號的中藥店──宋春堂，從第一代開張至今已有百年，傳承到第三代宋洛清手上依舊屹立不搖。

        而在這時節裡，宋春堂的生意除了平日一些抓藥的老客人或是治跌倒損傷外，最多的就是賣各種調配好的香料，讓人買回去製成香囊，再來就是那些炎炎日頭下中暑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 這日，宋春堂裡送來五位連續在大太陽下工作好幾日而中暑的工人，一下子就佔滿了廳堂，宋洛清趕緊派人去請住在隔壁街的王郎中來施針，一邊囑咐自己的女兒去準備鹽水，自己則是拿起扇子，對著那幾個中暑的工人搧風。

        郎中匆匆跑進宋春堂裡，氣喘吁吁，喘了好幾下才開始替工人把脈看診，等到都看過一輪，準備施針時，一名年約十五、六歲的少年手裡抱著一個瓶走進來。

        「白碧雲！你這小子跑去哪鬼混了？叫你去請王郎中過來，郎中都來了你還比他慢回來！」宋洛清神情不悅地看著少年郎，一隻手捻著八字鬍，手上的扇子也不搧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對不起掌櫃，剛剛翠芽說想喝點涼飲，而且我想說這大熱天喝點涼的可以解解熱，便在路上買了酸梅湯，這才耽擱了。」白碧雲低下頭來解釋道，態度謙卑，視線不時飄向宋洛清。

        宋洛清一聽這是愛女的要求，又聽到這番此解釋，心頭的怒氣頓時消散大半，拿著扇子對著自己搧了搧說道：「哼！你到是有心，這次看在芽兒的份上就不扣你工錢了，下不為例，還不快點去把酸梅湯放去廚房後過來幫忙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是。」

聽到不用被扣工錢，白碧雲鬆了一口氣，快步走進廳堂後面，穿越過儲放藥材的房間，來到廚房所在的後院，這時一名穿著粉藍色衣裳的少女用托盤端著碗走出廚房，正是宋洛清的獨生女宋翠芽。

        「碧雲你又被罵了是不是？我在這兒都聽到我阿爹的聲音了。」

「沒事！只是買了你愛喝的酸梅湯，晚了些時候回來而已，好險沒有被扣工錢。」     白碧雲搔了搔後腦杓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。

白碧雲的爹是名採藥人，與宋春堂有生意上的往來，也因此自幼時便常與宋翠芽玩在一塊，日久生情，郎有情，妾有意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。

而愛女心切的宋洛清自然也是曉得的，這小夥子也是他看著長大的，品行如何他再清楚不過，只是成天見著一個少年圍著他女兒打轉，這做爹的心裡總不是滋味，不時就對白碧雲的行為雞蛋裡挑骨頭。

宋翠芽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眼前的少年，知道這是白碧雲為了討她歡心才做的行為，但為了買酸梅湯而沒有工作也是事實，一時間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，只好督促道：「那你動作快些，要不然等會又挨我爹的罵。」

白碧雲一整個下午忙碌在端茶送水和幫忙搧風降溫，又一邊替藥材分門別類放到櫃子裡，等到那些工人中暑的症狀緩解後，宋洛清讓他休息一會，才有時間溜到後院去喝一口酸梅湯。

放置一段時間的酸梅湯雖然沒有剛買來時的冰涼，但其酸酸甜甜的滋味依舊解渴，白碧雲跟著宋翠芽坐在廚房外的長板凳上，咕嚕嚕的大口喝下一碗。

廚房的屋簷阻擋住熱烈的陽光，兩人就這樣坐在陰影下乘涼，閒聊三兩句，偶有一陣清風吹過，帶來一絲涼意，到也是快活。

「對了，我有東西給你。」

兩人閒談到一半，宋翠芽突然想起什麼事情，起身走進廚房從她平時攜帶的提籃裡拿了一個寶藍色的香囊，上面繡著紅色與白色的荷花，作工精細，看起來是花費不少時間做成。

「最近常聽你說晚上太悶熱，總是睡不著覺，便繡了個香囊，在裡面裝了些小茴香，回家後放在枕邊可以幫助入眠。」

「謝謝妳，翠芽！」白碧雲露出一個傻笑接過香囊，也不害臊的牽起宋翠芽的手。

「你呀！」看著白碧雲收到香囊後笑得嘴都合不攏的傻樣，宋翠芽伸出那隻沒被牽著的手點了點白碧雲的額頭說：「睡得好才有精神工作，這樣我爹才能放心的把店交給你。」

「好！」

然而正當白碧雲小心翼翼的將香囊收好在衣襟後，從廚房裡傳來啪嚓一聲，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碎掉了，兩人走進廚房一看，皆不由得傻愣在原地。

只見原先放在灶檯上的碗變成碎片和小茴香散落一地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看上去約莫三歲的女娃坐在上面，她赤裸著身子，一雙靈動的大眼眨呀眨，好奇地觀察四周，而當看到站在廚房門口的白碧雲和宋翠芽時，她伸出了雙臂揮舞，似乎是想要有人抱她。

「這、這是誰家的娃兒？」白碧雲一臉茫然，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人。

宋翠芽搖頭表示不知道，後院外圍砌著矮牆，照這個年紀的娃兒應是爬不過來，但剛才自己與碧雲都坐在廚房門口，有人進來他們都會看見，而在更之前她都在廚房工作，這麼一個娃兒她是不可能忽視的。

「現在怎麼辦？要跟宋叔叔說嗎？」

「不。」宋翠芽猶豫了會說：「我感覺這件事情不能跟我爹說，似乎會發生不好的事。」

「那怎辦？」白碧雲一向都聽宋翠芽的意見，既然翠芽說不說，他就不會說出去，但是這麼一個娃兒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。

「白碧雲，休息夠了沒！」

「這就來！」

但還不給兩人時間討論，從廳堂的方向便傳來宋洛清的呼喊聲，白碧雲只能對著宋翠芽說了一句交給妳處理，見她點頭表示知道後就匆匆跑走。

「得先找件衣服讓妳穿上呢。」宋翠芽看著女娃活力充沛扭動著光溜溜的身子，突然覺得這是一件很要緊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