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瀧光志】拾伍、 前塵舊事



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屋內昏暗沒有點亮燭火,敞開的窗戶邀請明月,將她的月光灑入,成為唯一的光源。


        吳燁回到客棧的房間後,並未歇下,反而向店小二叫了一壺酒,將在拍賣會上拍得的法器拿在手中把玩,藉著月光仔細觀察。


這面鏡子恐怕是梁家僅存下來,唯一一件得以在大火中倖免的物品吧?吳燁心想,一隻手沿著鏡子背面的花紋撫摸,思緒卻早已不再緋華鏡上,而是想起梁家種種事情。


他曾經從白宵練口中聽聞舊事,梁家從前扎根在長菁大陸最北端的大城天照城附近,世世代代凡有修練天賦之子弟,皆加入北玄劍宗,也曾經輝煌過,家族人丁興旺,坐擁數百畝地和好幾座府邸,更是出過一位飛升仙界的修士。


但好景不長,家族裡嫡系惡意打壓庶出弟子,造成嫡庶之間關係的惡化與爭鬥不斷,令真正有才的人的庶出子弟無法出頭,最後只好嫡庶分家,同時也加速家族的衰敗。


        到了吳燁這一代,梁家早已經散盡家財,變賣掉大多的產業,嫡系一家搬到天照城外居住,只是偶爾會送幾名子弟加入北玄劍宗。



        而在吳燁的印象中,梁家的處境確實與白宵練所說相差不了多少,二十幾口人擠在一座宅子梁,四周都是田野。他與父母親睡在一間不大的廂房裡。過著跟大部的梁家人一樣的生活,父親每日出門負責打理田地,母親跟著家裡的長輩們忙碌於家務事,日子算不上好,也不算太壞。


        至於剩下的那一小部份的人,則是被檢測出有修練天賦,梁家所有賺來的財富,便是為了奉養這群人。他們自小不必勞作,長大後便被送入門派裡修行,同時也掌握家中權力,但這些人平時神龍不見首尾,不是潛心閉關修練,就是外出遊歷。


吳燁會對這面緋華鏡留有深刻的印象,就是因為他曾經在一名梁家人身上見過。


        第一次見到時,所有的梁家人都被招集在大廳中,那個人的腰間掛著緋紅色的銅鏡,心高氣傲地走進宅裡,每個人都對他畢恭畢敬,就連平時嚴肅的族長,也難得露出和藹的笑容。


第二次再見到那人,同時也是最後一次,在某一日的夜裡,他匆匆忙忙地跑進宅邸裡,滿臉驚恐,不復當時的意氣風發,腰上的緋華鏡早已不見蹤影,挾帶而來的是讓梁家覆滅的災禍。


戴著缺角面具的男人,手執火焰,如同惡鬼在世,無情地將梁家的一切燒盡,只有他逃過一劫。


「叩叩——」


一陣敲擊木頭的聲音將吳燁從回憶的漩渦中拉出,夜風中送來山茶花的香味,驅散了屋內的酒氣,白與紅暈染的衣角也隨之飄盪,一朵朵金線紋紅山茶綻放在眼前。


    那名在煙雨齋有過一面之緣的蘇紅昭,不知何時從敞開的窗戶悄悄闖入,手上還拎著一壺酒,自顧自地坐下。


「還記得我嗎?」蘇紅昭單手著下巴,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容,將酒杯盛滿,推到吳燁面前。


吳燁遲疑了一下,面對著這名無聲無息來到房裡、令他衡量不出實力的客人點點頭。


「我今天來是想要委託白三少一件事,幫我煉一顆幫助讓妖獸變成人形的化形丹,訂金跟材料都在袋子裡。」蘇紅昭先拿出一個儲物袋放到桌上,接著拿出一張粉紅色的信箋遞給吳燁。


「若是完成了,便在信箋上注入靈力,我自然會知道。」


蘇紅昭拿著酒杯站起來,仰頭一飲而盡,絲毫不給吳燁拒絕的機會,轉身朝著窗戶走去,打開不知從哪裡變出來紅白相間的傘,乘夜風離去,只留下一句話和沒喝完的酒。


「聲音那麼好聽,不是啞巴也不是在修煉什麼功夫,何不多開口說說話?」


一句話都來不及寫出來的吳燁,只能目送蘇紅昭離開後,呆愣地盯著桌上多出來的東西。


他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,還有我跟白宵練的關係?他也去了拍賣會,是恰好還是刻意跟著我去的?難不成我被變態纏上了?


訊息太多加上喝了酒,吳燁腦中一片混亂,理不出一個頭緒,索性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乾淨,關窗上床睡覺。










        「嗯?你罵我變態?」


        蘇紅昭撐著傘飄盪在采鳳城的空中,一攬月下城中燈火,肩膀上還停著一隻藍色蝴蝶,散發著點點藍螢光,


        「不想想我是為了誰,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討厭素心門那群臭尼姑,只能找其他煉丹師幫忙,恰好找到他認識的人而已,別多想。」


        蘇紅昭轉頭瞪了一眼肩上的藍色蝴蝶後繼續說道:「還有,化形丹終究只是外物,想要成功化為人形還是要靠自己努力修練才行,你還是乖乖回去林子裡修練。」


         一陣突然其來的風呼嘯而過,一人一蝶一傘朝著采鳳城的西方而去,消失在無邊夜色中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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