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瀧光志】零、尋道

命數有盡時，戲終人別離。

　　弦月與星子相伴於空中，寂寥的夜晚總使人思緒沉澱下來，無數念頭在心中盤旋。

　　院子裡梅樹綠意盎然，夜風拂去暑夏的悶熱，吳啟與吳燁坐在樹旁的石椅上，喝著去年一起釀的梅酒，兩人緘默無語，欣賞月色。

　　「最近我總是夢到一梅來找我。」吳啟打破沉默，想起亡妻令他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，微笑仰望夜空說道：「總覺得她是來接我。」

　　吳燁沒有回話，反而藉著月光，仔細觀察這個養育他十七年的人。不知何時，他的臉上比以前多出了幾條皺紋，頭髮也變得花白，還有駝背的身軀，歲月在不知不覺間侵蝕這個人，留下痕跡。

　　他握住吳啟的手，想起聽人說過，人在快要死亡時，會有一種感覺或預兆，現在他就有這一種感覺，吳啟就要離他而去。

　　「我跟一梅說了很多她離開後的事情，像是收養了你。」吳啟舉起手摸了摸吳燁的頭，就像從前一樣，只是曾經的小男孩，已經成長為青年了。

　　「你是個懂事的孩子，從小不會主動要求什麼，安靜聽話，無欲無求，但也因為這樣讓我很擔心。」

　　「吳燁，答應我，即便我離開之後，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好嗎?世界這麼大，我相信有一天，你也能找到活下去的意義。」

　　吳燁更加握緊吳啟的手，輕聲說道：

　　「好。」如果這是你的期望，我願意去做。

　　東方天色漸白，月與星悄悄落下，睡夢中的人，於塵世中了無牽掛，在夢中與心愛的人相會，攜手相伴來生。

※　※　※

　　孤墳旁添新墳，焚燒的冥紙形成一縷煙，緩緩上升，將生者的思念寄託在內，傳遞給亡者。

　　白宵練還記得他救活那個孩子時的情況，眼神毫無生氣，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，需要有人操控。直到他把孩子帶回霧月城，交給跟了他三十年的管家吳啟照顧，情況才有了變化。

　　或許是吳啟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兒，吳啟收養了那個孩子，視如己出。而他則為孩子重新取名，賜名為「燁」，望他能擺脫過去的業火，開始新生活。

　　他們間的關係在白宵練眼裡，就如像操偶師與木偶一般，吳啟為木偶注入靈魂，細細教導孩子，而吳燁就是個聽話的木偶，只是如今失去操偶師的木偶，該何去何從？　　　

　　「你以後打算怎麼辦？」白宵練站在一旁，看著吳燁跪在墳前燒冥紙，忍不住詢問：「是要跟吳啟一樣，跟在我身邊，成為管家，亦或是踏上仙途？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吳燁沒有回應，但白宵練知道青年有聽到他的話，也習慣青年保持沉默，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：「你若想做個平凡人，庸庸碌碌度一生我也無妨，還是你只想隨著吳啟而去，糟蹋他花費十七年的光陰栽培你？」

　　「解鈴還需繫鈴人，我想你活下來的意義以及心結，誰也幫不了你，終歸要自己找尋，三千大道無止境，總有一日你會尋到屬於你的道。」

　　「我等你答案。」語畢，白宵練負手轉身，御劍離開。

　　焚燒殆盡的冥紙，化作灰燼，隨風吹散，開始屬於它的旅程，被留在原地的人，也將踏上屬於自己的尋道之旅。